海澄子

杂食性动物,关注请谨慎。

肯尼·麦考密克隔着一截栏杆的距离端详着克雷格·特克,白色的烟雾把他的脸分割得过于抽象,只有下嘴唇的轮廓还算清晰。肯尼的那卷在他的两指间烧得只剩下烟嘴,没来得及掸开的灰烬在上面蔫头耷脑着。阳台的灯管接触有些不好,本就昏暗的灯光不停闪烁着,晃得肯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肯尼第一次看到克雷格抽烟是在他打工的中餐店旁边的小巷子,劣质烟的难闻气味让矮墙上的猫也远远地躲开,只有刚刚下班的肯尼凑过去借那点忽明忽暗的红光点了个火。克雷格抬抬眉毛:“我从来不知道你个臭小子还会抽烟。”肯尼得意洋洋地吐出一朵白色的云来:“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从此克雷格开始肆无忌惮地对着肯尼吞云吐雾,肯尼实际并不是烟草成瘾,但身上时时刻刻都沾着拜这位老烟枪所赐的烟味,混蛋老爸还以此为由朝他要钱买酒。
怎么可能给你呢。肯尼捏着薄薄的钱包心想。
昨天他们骑着克雷格的摩托车去给凯伦挑选她十七岁生日的礼物,肯尼在飞驰的摩托车后座上数了数还没捂热的工资,扒着克雷格的肩膀说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一条好烟。克雷格隔着头盔的“坐好”才只说出一个单词时,肯尼就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已经积灰的窄小破旧的床上。“你被一辆卡车的后视镜削掉了半边脑袋。”克雷格云淡风轻地讲述道,“礼物我帮你送出去了——我还告诉她你的傻鸟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肯尼翻翻眼睛给了他一个中指,仍有些遗憾自己没能亲手把礼物交给凯伦,毕竟在妹妹生日当天仍然例行公事地暴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正没精打采地想着,克雷格塞了颗烟在他嘴里点着了,肯尼象征性地嘬了两口之后惊奇地取下来打量了一番:“你哪儿搞来的?”克雷格叼着相同的烟卷回答买的,在肯尼下意识地伸手摸口袋时擦亮打火机,在跳动的火光中勾起嘴角笑了:“用我的工资。”

对着抽烟算是他俩之间的一种无声的交流方式,更“男人味”一点,但基本都是冲着对方的脸吐出粗制滥造的二手烟。克雷格之于肯尼和烟之于克雷格很相似,明知有害且难以戒除却因为随之而来的快乐始终不肯摒弃——由于克雷格的存在,肯尼比他人更容易肌肉酸痛,且偶尔思及未来的不安和愧怍让他心烦意乱。
神秘侠的确是英雄人物,仅需要将背影展示给他人的盾牌,首当其冲的献身者。但如果世界注定毁灭、无力回天,除了在消失前亲吻妹妹凯伦的脸颊、或者完成在大庭广众下和克雷格接吻的夙愿以外,肯尼无法保证能做出更多的打算。自从十五岁时克雷格为神秘侠挡下了一颗子弹,肯尼就时常对克雷格有条件的牺牲精神感到棘手,无论解释多少遍自己不会真正死亡,他依然一意孤行地阻拦一切对神秘侠而言徒劳无功的伤害。克雷格的左肩就此留下一个疤痕,每一次赤裸相见时都在提醒肯尼作为一个神秘英雄的功败垂成。

何止如此,他们现在就面对面地伤害着彼此的牙齿、呼吸道与肺。“你困了?”克雷格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他今天没戴那顶傻乎乎的绒球帽,只有深蓝色的天空覆盖在他头顶,略长的黑色头发贴在额头和耳鬓。肯尼摇摇头,把落在手指上的一点烟灰掸掉了:“我想去喝一杯。”
克雷格在烟雾缭绕中看着他,肯尼想了想,把烟掐了:“那兜个风?”
“我不想看你的脑浆,把头盔戴上。”
“成交。”

克雷格发动摩托车时,肯尼难得地在天空中找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笨重的头盔让他没法舒适地靠在克雷格的后背上,只好半仰着头看着天空。在他脖子发酸、吱嘎作响的时候,一阵白色的烟雾在他和夜幕之间腾空而过,在他眼中定格成一幅奇妙的图画。肯尼转向前方,白雾在两人飞速前行中消散,克雷格的背影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
“嘿,中指狂魔。”肯尼轻轻拍了拍克雷格的肚子。
“好好他妈说话。”
“行,那你今天还挺——他妈帅的。”
肯尼听到克雷格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鼻音,摩托车仍在疾驰,克雷格黑色的短发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丢掉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颗转瞬即逝的红色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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