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澄子

杂食性动物,关注请谨慎。

【仏英】说谎家 ※21

【注意!】
※千万不要把文中的一些名人、名著等当真。
※本章仏英成分较少,主要讲述普×奥娘,注意避雷,有需要可跳过。
※下章为完结篇,如有需要可回看之前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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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到此为止,关于我的作家朋友和年轻记者的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随着战争终止与士兵归乡,我已经很难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仍然抱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但至少我知道他们都如此深爱这个世界,对它倾注了此生最大的热情。……”
“你这可不厚道啊?”安东尼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才是本大爷的风格。”基尔伯特笑着把厚厚的一沓稿纸收进了公文包。
五月初春的巴黎拥有明媚的午后阳光和艳丽的晚霞——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回到故乡了,尽管基尔伯特在买完到伯尔尼的飞机票之后才知道维蕾娜已经搬回了德国。回家的喜悦是难以抹去的,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多了一份期待与心酸的离别,在按照弗朗西斯的嘱咐把他的作品原稿交予某个姓理查德森的青年以后,安东尼奥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基尔伯特则很豁达地笑着。这并不是头一次的分别,送弗朗西斯的那天安东尼奥比现在还激动。之前他甚至还拿出了几幅价值不菲的作品让弗朗西斯挑选,后者却笑着一一拒绝了。
“东尼让你挑你就挑呗,”基尔伯特嘟嘟囔囔着劝弗朗西斯,“下次再见,可就不知道是什么年纪了。”
这么一说,安东尼奥更是热泪盈眶,他滔滔不绝地回忆起弗朗西斯在西班牙生活的日子,又说起参加起义的时候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是怎么支持他的,最后还说起他们在伦敦拥挤而充实的地下室生活。另外两个人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们彼此拥抱,基尔伯特感到心酸又幸福。对于弗朗西斯而言唯一不尽人意的可能就是亚瑟的缺席,但他没有说什么——他把他所有有纪念性的随身物品都给了亚瑟,此刻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别告诉他,算我求你们了。”弗朗西斯在登机前无奈道,“说我去美国也好,中国也好,哪里都好,千万别掏心掏肺地说些大实话。”
基尔伯特大笑:“在柯克兰心里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但尽管如此,战争结束后恢复了克里格身份的基尔伯特在弗朗西斯离开法国之后还是开始写类似回忆录的东西了。安东尼奥翻阅着他的手稿,其中有一段是在写弗朗西斯和亚瑟。安东尼奥说他曾经猜测亚瑟一定在偷偷关注他们的动向,但等他知道现在亚瑟·柯克兰的大名也成了摇钱树时就没那么担心了——他现在肯定没那个功夫。基尔伯特已经在回忆录里给了亚瑟足够的提示,告诉他弗朗西斯的去向以及安危,他对亚瑟仍旧充满信心。送走弗朗西斯之后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并肩走在巴黎的小巷里,这是他们在法国的最后一天。
“你回西班牙还是意大利?”基尔伯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准备把恰拉和费里西接到波尔多住。”安东尼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憧憬,“你呢?回德国吗?”
“不然呢?”基尔伯特笑着垂下眼睛。
“弗朗吉大概要待在北方了,”安东尼奥说,“如果索娅的态度很坚决的话。”
接着基尔伯特就开始考虑三十多岁怀孕对孕妇身体有没有伤害的问题了,安东尼奥对此没有任何兴趣。基尔伯特自言自语地说了好一会儿,接着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住了嘴,开始搓起手来,注意到这一点的安东尼奥扬着眉毛调侃他:“怎么啦?这么紧张做什么?”
基尔伯特的脸涨得发红,铁打的普鲁士后裔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挠了挠脸颊:“你说……你说她不会改嫁了吧?”
安东尼奥笑道:“谁让大小姐没有我家恰拉翻墙偷渡的本事呢?”
弗朗西斯在查瑞拉离开之后曾经感叹,如果维蕾娜也能来的话就给基尔伯特和她在地下室办个婚礼,但实际上,维蕾娜根本没可能来这儿——她承担了照顾路德维希的一切。按照他们离开欧洲大陆的那年算起,路德维希今年已经有二十岁了,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再也不需要风雨飘摇的生活了,哪怕在平静的余生中他们再也不能绽放那样浓烈的光彩。安东尼奥登机时基尔伯特也准备上船了——他只买到了这张票。
基尔伯特在轮船上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繁星点点的深夜,他走到甲板上抽了颗烟,碾碎火星时远处灯塔的光芒正好撒到他的脸上。基尔伯特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拖欠的了,跌宕的辉煌和平静的谢幕,这可能是一个人能得到的最好的人生。他开始期待起与维蕾娜的重逢,她的大眼睛、长睫毛,弯曲的褐色长发,以及恰到好处的美人痣。他们太久没有相见,以至于基尔伯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些许,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临别时维蕾娜把手伸进他的外套里搂住他的腰,在宽厚的胸膛上留下了几点盐渍。
“你……你哭啦?”基尔伯特拍拍她的后背问道,在维蕾娜不声不响地抽鼻子时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唉,要不是怕你哭,真想走上他个千八百回!”
现在想想,这都已经是六七年前的对话了,维蕾娜甚至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擦干了眼泪。莱茵河畔低矮的房屋已经长得又高又阔绰,青草在夜幕下深深地弯着腰,远处有不绝如缕的虫鸣,很快这一切就真正地结束了。基尔伯特曾经无数次梦见与维蕾娜拥抱亲吻,醒来后再懊恼着处理阴湿一片的床单,有时窗外传来邻居家的小姑娘练习钢琴的声音,基尔伯特就再也无法入眠了。他还梦见过路德维希长大了,来巴黎找他,他长得又高又英俊,蓝色的眼睛像极了他们的母亲。他还梦见过弗朗西斯的孩子同安东尼奥的儿子一起玩耍,他们从天南海北赶来,在巴黎这座命途多舛的城市重聚。
而他很快就能真正地见到他们、触摸他们了,正如弗朗西斯临回巴黎时在黑色窗帘掩映着的车窗里向前方看时说的一样:“我最爱巴黎,因而在哪里都能看出她的模样。”基尔伯特问起过他对亚瑟说的“不用还”的东西是什么,弗朗西斯想了想:“我们家还在凡尔赛住的时候索瓦丝从巴黎给我带了个铁塔的胸针做十岁生日礼物——”
“老天爷,你是把有价值的都留给他了吗?”基尔伯特扶着额头无奈道,“你真是够可以的。”
“我不打算交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已经在里昂被烧成了灰,其他的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弗朗西斯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今后我和索瓦丝一起住,也没必要拿着它端详。”
弗朗西斯是个了不起的作家,这是他们这一众人所公认的,但剥离开作家的身份,十余年的交情以及同舟共济的艰难时光都显示着弗朗西斯的难以揣测。基尔伯特曾认为弗朗西斯“只信仰自己”,现在看来可谓大错特错,弗朗西斯根本没有定势,是他们之中弹性最大的人。就连他对于弗朗索瓦丝的情感,都是既有弟弟对姐姐的依恋,也有新人对前辈的敬畏,还有作家对每一个普通人都有的循循善诱的复杂的构成。而安东尼奥感觉到的单纯的弗朗西斯也并非是他在演戏,弗朗西斯真的在他俩面前卸下了包袱,这让基尔伯特感到无比欣慰——即使是说谎家也有对世界坦诚相待的时候。
沉浸于回忆中,基尔伯特没有再回船舱,风中植物的气味、河畔湿润的泥土的气味慢慢地把他包围了,他仿佛听到了啤酒在玻璃杯里翻滚起泡沫时的刷啦声。东方天空中的第一缕光是纯粹的白色,基尔伯特猜想现在的安东尼奥估计正搂着他老婆儿子大睡特睡,弗朗西斯兴许正蜷缩在他姐姐的旁边的床铺上,而维蕾娜恐怕快要起床打理家事了。
轮船近岸时已是清晨的五点钟,基尔伯特伸了个懒腰,提上他的公文包下了船,拒绝了一众旅馆姑娘们的推荐,基尔伯特来到了码头的顶头。科隆的清晨他见过无数次,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亲切,基尔伯特望了一眼波光粼粼的莱茵河,对于这里的记忆长久地留在他的脑海,现在他可以像识途老马一样顺利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基尔伯特感到有些紧张,正如他先前的担忧,也许维蕾娜已经改嫁他人,也许路德维希再也不认识他了,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壮起胆子来。
“……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猛地一回头,对视一会儿后,面前的女子已是泪眼婆娑。尽管在心中无数次地想象过相见的情形,但他的公文包还是十分戏剧化地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基尔伯特的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仍旧说不出一句话。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抹着眼泪的未婚妻抱在怀里。
“我履行承诺了……”他说,“我活着回了科隆,你再也不会被我抛下了。”
“你真是个大笨蛋先生,我从未抱怨过这种话。”维蕾娜哽咽道,“那都是你的杞人忧天罢了……”
基尔伯特嗅到维蕾娜身上的汗水的气味和晒过的衣料的清香,他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摸上面的薄茧——由于未婚夫、挚友和兄长都是家喻户晓的反法西斯主义者,维蕾娜无法参加抛头露面的活动,只能在家做些织补和花卉种植的工作。后来,从路德维希口中基尔伯特才得知,维蕾娜是独自回到德国的,路德维希实际上正在瑞士读大学——维蕾娜已独自在德国生活了两年之久。
“抽空去伯尔尼一趟吧。”他们迎着晨光慢慢往家走时维蕾娜说,“路德维希现在住在大学,正在竞选学生会代表。”
“……他还会认得我吗?”基尔伯特被早晨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噤,“我太久没见他了……”
“为什么不呢?虽然他现在比你还高,也很强壮,”维蕾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和你们的父亲一样梳着背头,穿衣风格一丝不苟,在学校的成绩也名列前茅。”
维蕾娜也讲起了战争爆发后他们的生活,讲起十四五岁的路德维希执意要到码头等基尔伯特的事:“他头一次那么任性,拽着我的手、撇着嘴,一定要去码头一趟——他说你可能就要回来了,因为新年就要到了。”她说,“长大些后他常看你写的文章,还有你朋友的那些时评。”
“朋友?”基尔伯特想了想,接着笑了起来,“英国人?”
“是的,老贝什米特。”维蕾娜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他还说一些什么将来要从事写作的鬼话——他想都不要想,我可不希望他再像你一样四处逃窜了。”
“你不该拦他的!”基尔伯特大笑起来,“不会有哪个作家过得比我们还惨淡的——”
推开熟悉又略带陌生的家门时,基尔伯特望见了那架老旧的钢琴,他还记得罗德里赫的最后一曲,用慷慨悲怆的旋律为他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句点。维蕾娜走进屋中、走到阳光之下,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出自基尔伯特之手的作品,清一色都是初版时的薄薄的小册子,泛黄的书页和朴素的封面。基尔伯特静静地看着维蕾娜从壁橱里取出面包,切好放进盘子,取出熏肉和干酪时她转头看向基尔伯特:“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
——“当我感到全身不自在、有躺倒在地的强烈愿望时,我知道,那必然是我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这句台词是他很久以前听过的,出自由弗拉谟小说改编的话剧。基尔伯特想到这里,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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