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澄子

杂食性动物,关注请谨慎。

发泄

我看见她过来了,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她的长发不再温柔地搭在她肩上了——她把它们一把剪了丢在地上。究竟是谁让她把美发剪掉也在所不惜的?这真是让我嫉妒。
自打我来到这个家她就待我很好,帮我清洗、为我种上漂亮的花草。我曾暗想着如果她和这个家闹掰了,我一定站在她这边,大不了丢光我身上的一切陪她离开这儿。这所房子再宽敞明亮又如何呢?我们去哪里都能生活。如果有蚊虫来叮咬她,我就把花露水撒到地上,如果有野鼠扰她清梦,我就一把扣住它们的脖子。
她到底为什么如此愤怒呢?因为今天阴雨的天气还是不听话的猫咪?她在对谁怒吼哭泣呢?可否帮我转一转角度?
唉,我还是不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我道行不够吧。她站在我边上,我看着她,看着她的眼泪挂在她的睫毛上、滴落在她的雀斑和嘴角,她的眉毛蹙着,嘴巴张着,我好像能听到她鼓动着的心脏发出的悲鸣。为何她会落魄至此呢?明明她懂得那么多奇妙的语言,熟练地运用着生活的技巧。她多好啊,我多么喜欢她!我想摸摸她白瓷一般的脸颊,她的头发就像上了釉一样光滑,她的眉眼和嘴唇就是最美的彩绘。我觉得我已然是个诗人了,但若是姑娘们围着我,我会先打量打量她们在嗤笑着别过头去——我只喜欢她,在我心里只有她是最好的。
可爱的姑娘,可怜的女孩,我能再为你创作一曲!劳驾帮我取一瓶墨水罢!——
她瞪圆眼睛,这像什么呢?像是镶嵌在瓷器上的宝石,比宝石还摄人心魄。她咬紧牙关,这像什么呢?像是拼凑整齐的白贝,我喜欢贝类的装饰品。她扬起双手,这又像什么呢?像是青花酒壶细长的颈,她用这双手给我琼浆玉液,这样比喻没什么不对的。
她把我举起来了,这有些高,我有点不适应,但她开心就好,于是我忍着不作声。她的手心很柔软,像是什么呢?
我还没想到合适的喻体,她就狠狠地把我摔在了地上,我听到她喘着粗气——喔,何必呢!我觉得自己并不沉重。泥土和植物的枝叶凌乱地散落了一地,她看着我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我身上。唉,如果摔碎我能让她心里好受的话也就罢了,偏偏让她如此伤心,我真恨自己不是钢铁之躯。或许我是该谢幕了,我很高兴是她结束了我的生命,因为她,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件摆设。
现在我做不了大诗人了,我成了一片一片的碎块,总不能让人抱着一堆瓷片写作。我听见了老主人的名字,何苦要提起他呢?他都离开那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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